金屋藏嬌[穿書]

狐貍不歸

都市生活

長樂殿,日落黃昏。 幾個小宮女結伴而行,從遊廊邊經過。宮規雖嚴,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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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:畫眉

金屋藏嬌[穿書] by 狐貍不歸

2024-3-7 20:29

  戌時已過,夜深露重,山上寂寥無人,只偶爾有幾聲烏鴉的嘶鳴。
  護國寺內空空蕩蕩,沒有白日的熱鬧喧嘩,除了做晚課的和尚,只有嚴陣以待的侍衛了。
  公主在蓮花殿內待了大半天,壹直為太後祈福抄經,壹次也沒出來過。
  其間秦水懷曾使了幾個侍衛進去查探情況,侍衛回來稟告道,說是隔著屏風,看到壹個人伏在蒲團上,隱約露出壹方明黃色的海青衣擺。
  公主今日穿的不是白裙子嗎?
  竹泉解釋道,公主既然是為了太後的身體康健祈福,自然也該換上僧眾禮佛時所穿的海青,以示虔誠尊敬。而禮佛途中閉口靜心,不能言語,以防菩薩認為其心不誠,所以不可應答。
  幾個人竟都信了。
  主要是在場之人,都認定此次布置嚴密,看守森嚴,公主身嬌體弱,從未出過宮,總不可能飛出去了。也沒人料到陳嬤嬤和竹泉裏應外合,容見竟然就敢這麽偷偷摸摸下山。
  但現在已經是戌時,天色已晚,臨行前太後的意思是公主難得出宮來護國寺壹表孝心,時間不論,只要在第二日開門前回來,不要真的在外過夜即可。但他們手下幹活的人想法自然不同,今日無星無月,若是夜色太深,路也不好走,還是早點回去穩妥。
  錦衣衛同知、護京校尉、都虞侯三人聚在蓮花殿外,相互對視了壹眼,沒有言語,沈默無言間,章三川決定先開這個口。
  他先客氣地敲了幾下門,竹泉果然推門而出。竹泉年紀雖輕,卻是護國寺大師,章三川笑著道:“此時夜已經深了,路上還要再走壹個多時辰,大師可否告知殿下壹句,應當啟程回宮了?”
  竹泉低眉斂目,雙手合掌:“現下時候尚早。殿下的金剛經還未頌完,怕是不妥。”
  章三川臉色微變。他願意第壹個開口,倒真是因為與長公主有幾分牽絆,考慮到容見的身體,這麽冷的天,苦熬禮佛壹天,到時候別再病著,所以能早走還是早點回去。
  但竹泉這麽壹說,他又不好接話,兩人便僵在原處。
  壹旁等著的秦水懷則更不耐煩了。護送公主的差事聽起來輕松,實則燙手,壹點馬虎不得,生怕出了點意外,到時候不僅是上頭的責備,還有朝臣的彈劾,手底下的兄弟半刻都不敢松懈,方才還來問他什麽時候能回去。
  他插嘴道:“大師,倒不是我等不敬神佛,而是公主身份尊貴,不好在外面留的太久,若是出了什麽意外,妳我都擔待不起,還是讓我請公主出來吧。”
  竹泉笑了笑:“都虞侯乃久戰之身,心急口快,當戒驕戒躁,不如也壹同再念會兒經吧。”
  這和尚!
  秦水懷瞥了眼四周,除了侍衛,還有護國寺的武僧沙彌,何況總不好在護國寺裏動粗。
  殿門忽然被人推開,走出來的卻不是容見,而是太後身邊的陳嬤嬤。
  她臉色嚴肅,眉頭深皺:“吵什麽呢?”
  秦水懷道:“陳嬤嬤,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吧。”
  陳嬤嬤低聲道:“殿下為太後娘娘祈福的經還未抄完,怎麽能回去?現在才什麽時候,古人孝心誌誠,為了長輩不眠不休誦經,以至於流下血淚,殿下雖為公主,但也為人子女,剛才還與老奴坦言道絕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懈怠。”
  以孝道壓人,太後常用的手段,陳嬤嬤也最擅長此道。
  此次同行的還有些慈寧殿的姑姑嬤嬤們,她們沒有資格陪侍公主,但也在外殿等候,聽到響動後紛紛出來應和。
  秦水懷沒料到壹個兩個都這麽棘手,但他實在是不願再等下去,而這裏又是宮外,由不得這些婆子做主,卻忽聽得陳嬤嬤道:“老奴知道各位想著趕緊完成差事,但姑且妄言壹句,這抄經祈福之事,可是關乎道太後娘娘的禍福,不容怠慢。若是娘娘日後稍有不慎,有了什麽差錯,或是心氣不順,更嚴重到三長……”
  陳嬤嬤似乎就像所有長居深宮的老嬤嬤,侍奉壹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子,對這些外面的朝廷大員也不放在眼裏,只顧著太後的事。
  她話只說到這裏,未盡之言更為可怕:“到時候太後娘娘想起今日之事,或是得罪了菩薩佛祖才降罪與此。到時候老奴未盡職責,甘願受罰。但怕是在場的諸位大人,也都逃不了責罰。”
  三個人倒也不是怕壹個老嬤嬤,但太後的確沈默佛教,且手握權柄。特別是護京校尉韓謹,太後想折騰別人還得繞幾道彎,想折騰他是壹點都不費事。
  作壁上觀的韓謹趕緊出來打岔:“嬤嬤說得極是。公主有壹片孝心,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怎好阻攔。天是已經黑了,但妨礙也不大,又是在京中,不會出現什麽意外。回去的時候快馬加鞭,也不耽誤什麽。只讓殿下靜心完成禮物,為太後娘娘祈福便是了。”
  陳嬤嬤應了壹聲,臉上也沒什麽笑意,正欲再達話之際,外面忽然來了個太監,說是奉太後娘娘懿旨而來。
  懿旨上說宮中忽然來了群烏鴉,驅趕不散,太後請了司天監的少監來看了,蔔了壹卦,說是今日大不吉,須得祈福焚香,祭奠先祖。正好公主還在護國寺,令公主和竹泉主持祭祀事宜,待明日結束後再回來。
  此事也奏請了皇帝,再無異議。
  秦水懷陰沈著臉,卻不敢再多言了。
  誰能料到壹群烏鴉擾得他們今日不能回京,還須在此多待壹日,那還糾結今夜做什麽?
  *
  天色已晚,容見本來只打算在外面略逛壹會兒就回去的,雖然現在從地上的逛變成了在天上的逛,但好像時間也差不多了。
  想到這裏,容見拽了下明野的袖子,雖然很留戀,但還是開口道:“是不是該回去了?時候不早了,我怕護國寺裏出事。”
  頓了壹下,又道:“靈頌應當還等在青雲坊前,別叫她等急了。”
  明野停了下來,他想起自己在來往青雲坊路上吩咐下去的事,應當已經辦妥了,但並未開口阻止,點頭說好。
  他常年在宮中當差,對於上京的路卻記得很熟,與容見這種過眼即忘的路癡不同,何況又不拘路況,從房頂和樹梢上掠過,走得是最短的捷徑,沒過壹會兒就回到了青雲坊邊的那個青棚車旁。
  靈頌披了件鬥篷,壹看到容見就迎了上來,壓低嗓音道:“竹泉修士派了個小沙彌來遞條子,說是……下令,讓您負責明日的祭祀事宜。”
  容見慢半拍地反應過來:“意思是我今日不用回去了?”
  靈頌聽得出他語氣開心,也笑了起來:“嗯,修士讓您別著急,若是喜歡就多逛壹逛。不過回去後還得學習如何祭祀的事宜,明天得主持給寺中的人看,也好向……交代。”
  容見喜出望外,已顧不上什麽明天了,明天的事明天再說,今天已是千載難逢了。
  他說:“那我……要再出去逛逛,妳找個暖和點的酒樓等我。若是著急了,先回去也行。”
  又問:“靈頌,妳還有銀子嗎?”
  靈頌準備最為妥帖,身上怎麽會沒帶銀子。
  回來的時候,容見如喪考妣,本來以為是要回去了的,沒料到聽到這樣的好消息,再同明野壹起往外走的時候腳下都發飄。
  容見暈乎乎道:“本來在青雲坊等了很久,以為吃個飯就要回去了。”
  明野沈默地跟在他身旁。
  萬來商會在宮中的布置不算多,但也有壹些,明野在宮中也經營了有兩年了。
  錢不能做到壹切,但,壹個少監罷了。
  即使明野今日沒有殺掌櫃,也沒什麽支使不動的。
  容見是因為等待而浪費時間,明野不希望他因此失去很期待的事。
  又到了壹個沒什麽人的巷口,容見仰起頭,猶猶豫豫,別別扭扭道:“還能再飛嗎?”
  明野說:“可以。”
  又覺得有點好笑。
  容見的適應能力很強,被明野抱著飛了壹會兒,膽子大了起來,他得寸進尺地問:“附近有什麽高樓嗎?能看到周圍的那種。”
  明野的腳步壹頓:“有壹座摘星樓。”
  於是便去了摘星樓。
  尋常人賞星觀月,都是坐在樓中的小桌邊,茗茶酌酒,而容見賞得卻很不壹般,被人抱在懷裏,立在尖頂上。
  夜風淩冽,將容見的裙擺吹得揚起。
  明野微微倚著背後的飛檐,容見壹偏頭,看到遠處沈靜的太平宮,不遠處的街市燈火輝煌,行人如織,可壹旦低下頭,近處的人影卻只是壹個又壹個黑點。
  容見有點暈了,他第壹次知道自己原來還恐高。
  看了兩眼後,容見緊閉著眼,拽了拽明野的袖子:“不行,太高了,有點嚇人,我們下去吧。”
  明野有點好笑地望著他。
  容見就是這麽嬌氣,這麽反復無常。
  就像活潑的小貓,似乎整日爬高上低,實際上真的被帶到高處,也不敢亂動,反而瑟瑟發抖。
  容見還比不上小貓,他連樹都爬不上去。
  明野問:“要去夜市嗎?不遠的地方有壹處。”
  落地之後,容見還有點不太站得穩,得倚著明野,慢慢地往前走。
  他們從無人的巷子走到燈火如晝的街市,從昏暗至光亮,方才的壹切就像是夢壹般的不真實。
  容見沈溺在醉醺醺的感覺裏。
  人壹旦有所期待,對於能得到什麽也會有所感知。
  在今晚以前,容見知道如果明野來陪他,自己壹定會很高興,但沒料到回到這種程度,超過他的感知,讓他進入壹種近乎過載的狀態。
  容見喝的那麽點酒早就醒了,然而他仿佛還在醉中。
  扶著明野的手,他們倆走出了那個巷子。
  人間煙火,人來人往,容見和明野兩人也被淹沒其中了。
  東風夜放花千樹,更吹落、星如雨。
  容見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壹切。
  眾裏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。
  容見偏過頭,看到身邊站著的明野,他被這個人照顧和保護,好像也沒什麽不能說的。
  容見看起來對很多事壹竅不通,是很稚拙的天真和愚笨,不會應付很多事,但是對明野的情緒卻似乎有天然的感知。
  他們走在人群中,容見問:“妳今天本來是不是不太開心?”
  殺人之後,明野的心情不能算得上差,不過因為壹些瑣事——清理現場,更換衣服,整理賬本,這些曾做過的事而有點煩。
  實際上明野的情緒幾乎不太有起伏,他是那類不會有很多愉快,也沒什麽悲傷難過的人。
  不過和容見在壹起的時候大多會在高點。
  明野點了下頭。
  容見又看了他好壹會兒,他的眼瞳是烏黑的,燈火映在瞳孔中顯得很亮,又很肯定地說:“不過現在應該還不錯吧。”
  因為容見大鬧了壹場,然後明野也被迫和他壹起變得弱智,為他收拾爛攤子。
  不過這麽說也太自信了,容見收回那句話,問道:“那妳有開心壹點嗎?”
  明野沒考慮太多,很隨意道:“和小姐在壹起的時候,我沒有不開心。”
  容見“哦”了壹聲,應了壹句:“我也是。”
  就又跑開了。
  街市上的小玩意很多,但容見又不是得到允許出來玩的,他是偷偷摸摸溜出護國寺的,到時候回去還要裝作無事發生,乘坐馬車,就算買了這些也帶不進去,所以也只是看看。
  不過買了把扇子。原因也很簡單,容見長得過分漂亮,行走之間,總有些若有若無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,只好用團扇遮住半張臉。
  買來的團扇上綴著壹枝重瓣山茶,代替本來的繡花,那攤主介紹道:“這是現在大家貴女們最時興的樣式,小姐不如也來試試。”
  看來寧世齋的姑娘們把這個扇子傳到了宮外,還成為了流行。
  容見挑了壹把,遮住臉,實則啼笑皆非,他仰頭看著壹邊的明野:“都是學妳的,應該給版權費的。”
  明野走在他的身側,也為他擋住那些行人,問道:“什麽是版權費?”
  容見頭都大了,覺得自己口無遮攔,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,含糊道:“反正就是應該給妳錢,這是妳最先做的。”
  明野也看出來了,便沒再追問下去。
  路過壹處賣脂粉時,容見還在往前走,後面明野忽然停了下來,還順便拽住了他的衣領,防止容見壹無所知,轉眼就不知道跟著人流去了何處。
  容見今日拎過別人的後領,現在又被旁人拎了,感覺很不壹般。不過他那時候是要下手打人,而明野則更有種保護的意味。
  他也沒掙脫,偏過頭,問道:“怎麽了?”
  明野認真地望著容見的臉。
  容見以團扇遮面,只露出鼻梁往上的小半張臉,正好能看得到畫著的小山眉。
  世人以黛眉為美,顏色越黑越好,容見卻不那麽認為。穿越過來後,容見認清了自己必須長時間扮演女裝大佬這壹事實,所以對於妝奩中的脂粉也重新挑選了壹番,更換了不算太濃的眉黛,畫在臉上卻很相得益彰。
  明野看的便是顏色,他略問了幾句,便從攤主那買了幾支眉黛。
  攤主笑意盈盈地收了這個英俊公子的銀子,甚至刻意恭維道:“公子與小姐郎才女貌,真是壹對璧人。”
  容見停了這話,又想溜了,可惜被人拽著後領,實在溜不掉。
  明野是壹貫的沈默寡言,沒搭這話,微微用力,引著容見去了壹旁沒人的地方。
  容見有些疑惑:“妳買這個做什麽?”
  兩人停在了街邊壹角,明野擡起手,撥開容見鬢邊的堆發:“小姐今日出門很急嗎?眉毛都沒畫好。”
  微涼的指尖拂過自己的眉眼,容見都沒太反應過來,呆呆地說:“……是很著急。”
  明野笑了笑:“我替小姐把後半邊眉補上吧。”
  聽起來好像是在征求容見的意見,實際說的卻是陳述句。
  容見沒有拒絕過明野的要求,他很難拒絕這個人。
  於是緩慢地點了下頭。
  明野站在外側,他的身形高大,容見雖也不算矮,整個人卻被完全罩在這個人的影子裏。
  然後稍微低下.身,他手中握著眉黛,壹筆壹筆,細細在容見的眉上描摹著。
  畫個眉毛罷了,容見連眼睛都不敢眨,只是那麽望著。
  他們之間離得很近,近到容見能看清明野掌心的紋路,也能看到他下頜的輪廓。
  容見的心跳也不由加快,不著邊際地想到現在的樣子是不是近乎於漫畫中接吻的視角?
  算了,還是別想了。總感覺要爆炸了。
  小攤販上的眉黛質量很差,和宮中的那些不能比。明野畫了好壹會兒,每壹次落筆都很小心,終於收筆起身。
  容見也擡起手,想要觸碰那半截眉毛,壹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。
  明野的聲音壓得很低,低到不可能被旁人聽見:“殿下,是怕我畫不好嗎?”
  容見坦白道:“……有點。但也沒關系。”
  雖然明野很厲害,但畫眉也很考驗經驗和技巧,還有審美。
  比如他自己,就很容易弄出些奇形怪狀的東西來。
  明野稍往後退了兩步,拇指頂起刀鐔,雪光壹閃,刀刃出鞘,展露在容見面前。
  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,這是壹把極鋒利的殺人刀。
  容見卻沒有害怕,他似乎有些疑惑,還沒來得及問出口,就看到雪白的刀刃上映著自己的眉眼。
  眉毛畫的很好,與另壹邊別無二致,連彎起的弧度都壹模壹樣,看不出差別。周姑姑都不能畫的這麽好。
  這把刀從未有過這樣的用途。明野可能也沒想過這樣的事。
  容見“唔”了壹聲,他飛快忘了自己方才的質疑:“妳好厲害啊。怎麽什麽都會,手又這麽穩?”
  像是很用心的請教。
  明野收回刀,語氣沒有那麽認真:“不穩的手是不能握刀的。”
  容見才經歷了飛檐走壁,對於這些不太科學的事很有興趣,於是問:“我可以學嗎?”
  他的手也可以像明野那麽穩,然後改掉自己的笨拙。
  明野握著刀鞘,用刀柄挑起容見的手,他這麽做有些輕慢,但容見不在意,很溫順地任由他的動作。
  冷的刀鞘,溫熱嬌弱的手指。
  明野垂著眼,漫不經心道:“殿下這樣好看的手,用來練刀就可惜了。”
  這麽易碎,這麽容易被傷害,這麽需要保護。
  “臣會用刀就可以。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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